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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盗墓小说,看专业人士扒真实的考古

2017-05-22 柴焕波 岳麓书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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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


本文为《洞庭之时光》卷首语。

《洞庭之时光》这部小说是柴焕波老师在长期的考古生涯中积累的丰富而独特的文学创作资源,并通过细腻、优美的文笔表达自己对于古代文明与世事人生的感悟。讲述的是一个考古学家“我”在洞庭湖畔一个封闭的村庄的往事。

本书通过不同时期的考古遗存和“我”的行迹,将历史事件、社会生活、个人记忆巧妙地交织在一起,在城镇和乡村、古老的遗址和青春的欲望之间,演绎出一个个精彩的故事。



柴焕波,浙江宁波人,厦门大学考古学专业毕业,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研究员。

主持发掘的里耶古城、秦简被誉为本世纪最重大的考古发现之一;主持发掘的永顺老司城遗址,入选世界文化遗产名录;出版有《永顺老司城——八百年溪州土司的踪迹》《湘西画卷》《武陵山区古代文化概论》《武陵山区考古纪行》等。


 

卷首

蛇纹罍

 

1

 

我睡在博物馆的宿舍里,黑暗中,卧室的门忽然开了,窗帘也飘了起来,我知道是风,但我还是在想,这门原本是关好了的。于是,我身上的什么东西被唤醒,我竟被自己的臆想吓得无法入睡。

 

博物馆及附近的烈士公园、砚瓦池、德雅村这一带,原来都是丘岗,是楚汉古墓葬密集的地方。在《长沙发掘报告》中,我看到过密密麻麻的陪葬木偶人;一片木牍上绘着鸟喙的巫师,旁边画着符咒;一幅帛画上绘着一位贵妇,两袖向前,长裙及地。隔着水塘,陈列馆屋脊上的脊兽,正拖着长长的黑尾巴,顺着屋檐爬下来,还回头看我。此刻,那个年轻的军官利豨也躺在幽暗里,随葬的帛书中有《周易》、黄老、阴阳五行、占星等,多是鬼神世界和神仙方术的书,看来,他也是一个被巨大恐惧所笼罩的人。

 

我躺着,门外的小风幻化出各种蹑手蹑脚的声音,身体被什么东西压得喘不过气来,后来,我听到东风路上夜行的汽车,车轮压过窨井盖,发出清脆的嘭嘭声,将我从恐惧中解救出来,我感到堵塞的血脉霎时向全身漫开。

 

天亮后,我出大门买早点,寒流来了,风吹着“马王堆汉墓陈列”的巨大布幔,街道上白茫茫的,汽车、自行车在风中穿梭,公路旁走着身佩刀剑的晨练者、四叉拐杖的老年人。从树梢间看昨晚张牙舞爪的脊兽,此时已失去了灵通,变成了僵死的小土偶。

 

我在想,在长沙生活了这么多年,为什么阳光下的店铺、川流不息的马路,从来没有在梦中出现过。进入梦魇的,总是那些鬼怪,还有我故乡的老房子、童年伙伴、棺材、家里的蛇、外婆篮子里用草纸包成四角的祭品,而且从根本上影响着我的睡眠。我忽然觉得,在光天化日之下,一直躲藏着另一个巨大的隐性世界,它与我更有关联,我只是偶尔将魔盖打开,窥视到它,它倒是我值得凝视的生命之根。

 

2

 

我大学毕业后,分配到这个博物馆,有很长一段时间,领导安排我在涂家冲、伍家岭废旧物资收购站拣选、回收文物。一次,我在废品堆里找到一件商代的蛇纹罍,去锈后,颜色呈孔雀蓝,莹澈如玉,上腹部布满夔龙、云雷纹,下腹部是卷曲的盘蛇,蛇腹饰半环状鳞片,蛇头微翘,嘴对着跳跃的青蛙,只是尾部已经残缺,出土地点更是毫无线索。

 

有一年,洞庭湖与楚江交汇处的狮子岩,因架高压线炸岩石,当地文物保护员陈克俭拾得一大块青铜残片,辗转送到博物馆。当我看到残片上的蛇尾图案,自然联想到先前征集的青铜罍。通过比对,果然是同一件器物上的,但原器已经修复并入库,残片就暂时放在我的办公桌上,准备进行描摹、记录。

 

那段时间,我正患神经衰弱症,一天晚上,我上办公室,在暗中看到盘蛇在桌子上蠕动,鳞甲泛着幽光,我猛然被这景象惊吓。原来是风吹树叶,光斑在桌上扫来扫去,正好照到残片上的图案。此后,我常常梦见盘蛇,夹杂着童年时代恐怖的记忆,像一个古老的梦魇,反反复复。

 

据陈克俭介绍,狮子岩上曾经出土过不少青铜器,解放前,一个长沙的古董商人就在当地搜集到一件青铜罍。他还说,“狮子岩上满沟满沟都是陶片”,这让我神往不已。在冥冥中,总有一种力量牵引着我,让我走向那里。


多年以后,当第一次站在狮子岩上,我惊奇地发现,四周是连绵崔巍的峰峦,盆地中心是白鹤古城遗址,几个时代的文化层互相叠压着;西面是凤形山,山坡上分布着大量的楚汉墓葬。此时正值夕阳西下,开阔的楚江从山谷中迎面而来,凤形山一带起起伏伏的山岗、重重叠叠的封土堆都在逆光中,历史的风云铺天盖地而来,让我猝不及防,失落的文明一幕幕从我脑际掠过。在这个瞬间,一种宿世的情缘涌上我的心头,我触摸到了这件青铜罍的今生前世,这一灵光,也照亮了我以后几十年的考古生涯。

 

3

 

有一年,我参加一个国际学术讨论会,一位研究洞庭湖文化的日本学者,作了《白鹤古城地形环境》的报告,大屏幕上放映着一幅航拍地图:白鹤古城在地形上微微隆起,如一条盘蛇;旷野中的水渠、古桥、石板路、古树;黑压压的陈家屋场匍匐在盆地的边缘;梦溪从山谷流出,注入楚江;楚江彼侧是埋藏蛇纹罍的狮子岩,还有凤形山隈的疏林、坟地上发白的墓碑……乍见这个盆地的全景,我内心一阵悸动,当时,我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清晰的地图。

 

报告者介绍着,白鹤古城是屈家岭时期的古城,东周时期一度成为楚城,城址有城墙、环壕、公共建筑、祭坛……翻译的语调没有起伏,久之,便成了一片嗡嗡嗡的背景音,而我早已心不在焉,我的思绪越过重山,飞向了陈家屋场,那个夹杂着炊味、干草味、猪圈馊味的村庄。


我的目光紧紧盯着这幅地图,打捞着我熟悉的记忆:那一户是我住过的楼房;那个是马戏团鼓声咚咚的坪场;在那条发白的土路上,有一天夜里,我和素春走在那里,她说,真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她的眼神、步态都从记忆中凸现出来,并汇成一股感情的洪流。此时,我的内心激荡起强烈的文学情绪,一个精彩的世界向我洞开。


我想记下这块土地给我的那些点点滴滴的触动和灵感,书写一阕青春的挽歌,一个永恒不老的爱情故事,在这部作品中,我要让根系扎入大地的深处,从深厚的文化层和各种生活碎片中,复原出一个丰满的村落图景,凝积起民族生存的丰富密码,它既是关于这块土地的世代冗梦,又是我个人幽长缠绵的青春梦境。

 

我开始翻阅历年积累的笔记本,希望借助它,回溯青年时代的生活场景,但我发现,笔记中的生活片断,现实生活中的短暂爱情,既零乱又不深刻,构不成一部小说的完整框架。但是,当我以这些分散的原始素材,构思成具有因果关系的虚构故事时,又歪曲了真实生活的肌理,有违我根深蒂固的审美趣味,这让我陷入深深的两难之境。


歌德说:“艺术要通过一种完整体向世界说话,这种完整体是心智的果实。”我一次次看到未完成作品的容姿,她美若天仙,只是通向她的道路过于漫长,使激情的河流一次次在中途干涸,后来,就连这些笔记本也在一次辗转过程中遗失了。不知不觉间,我退了休,并步入老境,但曾经的这个愿望总是让我魂牵梦萦,难以释怀。“那追溯本源的方法,多么不易探求!大约达不到半途,可怜虫就一命归幽。”(歌德《浮士德》)

 

这些年,行业内风行国家遗址公园建设,白鹤古城作为洞庭湖古代文明的重要遗址,也列在其中。作为遗址博物馆的设计顾问,我也来到现场,指导布展。一次,工作人员将一箱箱文物从库房中搬出来,在一个木箱中,竟然发现了一包我的笔记本,还有一堆尚未冲洗的胶卷。这么多年了,我一直以为它们遗失了,没想到在此失而复得。但情随事迁,这并没有激起我的多大喜悦,反而陡增了许多感慨。

 

笔记本中的日记,大多与田野发掘记录混在一起,时间有早有晚;一些支离破碎的札记片断,用文稿纸订在一起,原是作为小说素材准备的。订书针已经锈了,用圆珠笔写的字迹,也已经浸漫,但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在这些零散的文字中,却保存了一个真切的世界,急雨中的田野,黑暗中的街巷,每一处风景,每一句对话,都是我生命的再现,当我读着这些平实的文字,我感到一扇扇门被悄悄开启,过去的风景、荒唐的人事,梦一样的泛起,青春岁月就像风吹雾过一般显现……

 

本文为《洞庭之时光》卷首语,作者柴焕波,岳麓书社2017年5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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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庭之时光》


    著:柴焕波

定    价:¥38.00


本书讲述的是一个考古学家“我”在洞庭湖畔一个封闭的村庄的往事。通过不同时期的考古遗存和“我”的行迹,将历史事件、社会生活、个人记忆巧妙地交织在一起,在城镇和乡村、古老的遗址和青春的欲望之间,演绎出一个个精彩的故事。

作者长期的职业考古生涯,积累了独特的文学创作资源,本书通过细腻、优美的文笔,表达作者对于古代文明与世事人生的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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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古编辑邱建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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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建明,岳麓书社文博考古类图书编辑,现开通公众号“一刀平五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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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不想和你说话并向你扔了一堆表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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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字认全了再进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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